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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前動態(tài):圣誕后的三里屯:網(wǎng)紅店鋪重新開始排隊,“老法師”們拿著相機等春天

2022-12-27 14:37:47

三里屯似乎回到了2019年的熱鬧時候。

在沉寂近半年之后,12月24日晚,人們再次聚集在三里屯。舉著長槍短炮的“老法師”們、酒吧老板、出租車司機、排隊在網(wǎng)紅店門口的顧客們,他們又重新出現(xiàn)了。

站在2022年的尾巴上,我們用鏡頭記錄下平安夜三里屯的種種瞬間。在這個北京的總占地面積超過5.3萬平方米的時尚地標,只有真正躋身人潮之中的時候,看著重新流動起來的人群,看著商品和需求的交換,看著有些陌生感的時尚元素,你才會感嘆,三年里,我們究竟失去和得到了什么。三里屯似乎和從前一樣,又似乎不一樣了。


(資料圖片)

一個人身處寒冷,總會懷念溫暖。就像三里屯街口的“老法師”所說的那樣:“等天氣暖和了,一定能拍到更好看的照片?!?/p>

攝影|尹夕遠

文 |常芳菲

編輯 |易方興

運營 |栗子

三里屯是否復蘇,“老法師”們最有發(fā)言權。

12月24日,平安夜。晚6點,在三里屯Village的入口,58歲的王遠寧拎著尼康單反拍了好幾個小時。

他是三里屯眾多“老法師”中的一個?!袄戏◣煛?,是俗語里精通某一行專家的意思。現(xiàn)在,人們用這個詞,來形容扛著相機玩街拍的攝影愛好者。

“老法師”的鏡頭里,總是少不了衣著時尚的女性,尤其,又是在三里屯這個北京時尚濃度最高的地方。他很高興,“今天的人流量,是昨天的三倍,比夏天的時候人還多”。他舍不得走,從下午一直拍到黃昏,拍到太陽都落了山。他興奮地談起下午的陽光,光芒照在三里屯的玻璃墻上,又經(jīng)過反射,均勻地打到源源不斷走進三里屯的人身上。

這一刻太久違了。從頭一次在三里屯拍照算起,到現(xiàn)在,他已經(jīng)拍了十幾年,早已習慣了三里屯的人來人往。但最近這幾年,三里屯經(jīng)常靜得陌生,很多時候都處于無人可拍的境地。他說,今年他沒能拍到哪怕一張真正滿意的“作品”,“路上人人都戴著口罩,神色疲憊,精神面貌不比從前了”。

▲ 晚上八點半在B&C里選購面包的人們,招牌惠靈頓牛排牛角包早已經(jīng)售罄。

▲ 配合節(jié)日氣氛,游人戴上了麋鹿帽、紅圍巾。

▲ 三里屯路口重新站滿了等待進入太古里的人。

▲ 紅色的燈光打在行人身上。

▲ 年輕人依然是夜生活的主角。

▲ 人們聚在一起過馬路。

▲ 氣溫下降到零下七度,拎著購物袋的人們仍然沒有離開。

▲ Soho廣場電子屏幕中,彩色氣球瞬間起飛。

這三年,王遠寧自己也老了很多。在“老法師”這一層身份外,他其實是社區(qū)一線工作者,每天都在和居民、醫(yī)院打交道。一周前,北京正處在感染峰值期,他成了社區(qū)里24小時待命的跑腿。一對80多歲的老夫妻同時感染了新冠,兩個人沒有智能手機,家里也沒有藥物儲備,兒女都在國外,只能打給王遠寧求助。他凌晨跑遍了方圓3公里內所有藥房,才湊齊了布洛芬、止咳藥、抗原。88歲高燒的老人坐在樓下,沒有勁走回家,王遠寧背起他就爬上了六樓?!白呦聛淼臅r候,才覺得胳膊和腿疼得都不像是自己的?!?/p>

東奔西跑沒幾天,王遠寧和同事們都陽了,整個單位300人,一下子燒起來220個。他只低燒了2天,癥狀就基本消失。但他的朋友就沒有那么幸運——一個和他一樣愛在三里屯拍照的“老太太”被病毒帶走了。王遠寧意識到自己的時間也很有限,他一米八的個子,現(xiàn)在瘦得只有不到140斤。

他盤算著,還有兩年就退休了,要抓緊時間去過自己喜歡的日子,比如去街拍。最近,他的鏡頭里,以“打扮樸素大方的美女為主”,他總結,“拍美女使人年輕”。

今天的三里屯,讓他生出希望來。他摘了口罩,點上一根煙,說:“等天氣暖和了,一定能拍到更好看的照片?!?/p>

▲ 戴著卡通口罩的年輕人在夾機占里尋找玩偶。

▲ 父親和女兒是夾機占里的常見組合,小孩子總能靠自己抓到想要的玩偶。

▲ 氣溫也擋不住大家對冰淇淋的渴望。這是平淡生活里難得的甜蜜。

▲ 巧克力和覆盆子口味的冰淇淋很受歡迎,有點甜,但勝在拍照好看。

▲ 父親拖著小推車遛娃,孩子們全副武裝,好奇地看著周圍的一切。

▲ 過去半年,太古里商戶都經(jīng)歷了反復停業(yè)。而此刻Ralph Lauren咖啡廳里,紅絲絨曲奇和姜餅人咖啡重新被端上餐桌。

▲ 3.3大廈二樓扶梯前的圣誕樹、透明禮物盒、靈動的兔子成了熱門的打卡點。

▲ 趁著人不多,趕緊摘掉墨鏡、拍張照片。

▲ 網(wǎng)紅面包店的手提袋,也特意換了風格。

在平安夜來三里屯的人潮中,宋琦和曉棠正在一家網(wǎng)紅面包店前排隊,她們是特別的兩個人。

她倆是韓國留學生,因為“看了一部很像《請回答1988》的電視劇《獨家記憶》”,對漢語產(chǎn)生了興趣。去年到北京,就讀中韓翻譯專業(yè)。

結果,剛一來就趕上了疫情,本地的同學們都回家了,只剩她們守在宿舍,連校門都不能出。這一次趁著請病假,她們走出宿舍,來三里屯過平安夜??吹骄W(wǎng)紅面包店的排隊人群,她倆也決定排一排。

自從今年8月份,“黃?!睆娜锿拖е螅@家叫做B&C的網(wǎng)紅面包店,很久沒有迎接過這樣需要排隊的客流。10米長、3米寬的過道,被顧客填得滿滿當當。門口還有三四十人在寒風里排隊,店員解釋,至少還要等30分鐘才能進店,而且招牌“惠靈頓牛排牛角包”也賣光了。但隊伍里,沒有人離開。

排隊的間隙,韓國的朋友給她倆發(fā)來首爾廣場的圣誕樹照片。這一刻時空交集,快樂似乎也跨越黃海傳遞過來。她們拍下面包店門口發(fā)著暖光的圣誕花環(huán),“覺得自己在童話里”。不過,這種快樂也是短暫的,像是灰姑娘的水晶鞋和南瓜馬車,晚上9點前,她們必須趕回宿舍。

▲ 蘋果店里燈火通明,重新站滿顧客。而在5天前,這里除了保安外空無一人。

▲ 平安夜也是家庭日。爸爸抱著女兒,對遠處拍照的媽媽比著勝利的手勢。

▲ 戴著圣誕鹿角發(fā)箍的母親和女兒,牽手走在三里屯的燈火里。在一個月前的封控期,這樣的場景很難見到。

▲ 寒冷也沒能阻擋大家出游的腳步。

▲ 戴著同款發(fā)箍的情侶拍下了此刻燈火通明三里屯。

▲ 人群里,女孩摘下了口罩,短暫透氣。

▲ 時間接近9點,那里花園的餐廳門口依然有人在等位。

▲ 小小的日式燒鳥屋里重新坐滿了食客。

晚上十點,冷風中,三里屯逐漸安靜下來。餐廳里排隊等位的人少了一些,只剩下零星幾桌顧客,店員和老板終于有時間坐下來休息——他們好久沒這么忙碌過了。

3.3大廈是三里屯的熱門商場,李冰在里面開了一家日式燒肉店,有十幾張桌子。這一天,她說了太多話,嗓子都啞了,但還是掩飾不住地高興。因為2022年一整年,她的店鋪幾乎都在生死存亡邊緣徘徊,而這個平安夜,來吃飯的有六七十位顧客,2022年,她的店第一次迎來了翻臺。

眼前這個女孩,看上去一點也不像是開餐廳的老板。小小個頭藏進白色的毛衣里,梳著短頭發(fā),對誰都和和氣氣,好像沒什么煩心事。

但事情遠不是這樣。11月底,丈夫感染了新冠,她密接確診后直接住進了國展方艙。連著3天,她發(fā)燒超過40度,拍了個床邊CT后,好在肺部沒有感染,她決定生扛過去,除此之外也沒什么別的辦法,“醫(yī)護都太忙了”。她轉陰之后,北京就進入了病毒感染峰值期,來吃飯的人,比夏天更少。

剛剛過去的一個月,店里全靠每天外賣的幾千元流水撐著,刨除平臺接近30%的抽成、配送費,剩下的錢幾乎只夠買菜。而每個月的房租、水電加在一起就超過9萬,“已經(jīng)欠了房東半年的錢”。全靠房東人好,愿意寬限,答應他們可以有了再給。

每個在三里屯做餐飲的人,都能說出一些同行、朋友離開的故事?!耙粋€朋友,今年剛剛盤下門臉、裝修完餐廳,前后投了幾百萬,餐廳一天都沒來得及營業(yè)就倒閉了?!崩畋贿呎f著,一邊疊好明天要用的餐巾紙,準備打烊。門口的營業(yè)時間寫著23點,但最近一年她們總是提前,“真沒人來”。李冰也想過止損,又舍不得這家餐廳。好在這個平安夜讓她有了盼頭,“沒事”,她像是說給自己聽,“我們再撐一撐,就快好起來了”。

▲ 深夜,那里花園的靜謐角落。

▲ 意大利餐廳提前一個月就換上了圣誕裝飾,等待顧客。

▲ 等位時間超過兩小時,但能和家人朋友相聚的時刻都值得珍惜。

▲ 調酒師重新在吧臺忙碌起來。

▲ 服務員緊張地翻臺,準備迎接下一撥顧客。

同樣在勉力支撐的,還有酒吧街的老板們。這里曾經(jīng)是北京最年輕、前衛(wèi)的地方,在很多人的認知里,酒吧最能代表三里屯——一處充斥著自由、激情與迷醉的空間。但過去三年讓人們明白,再性感的想象,都會有跌入現(xiàn)實的那一刻。

臨近午夜,原本應該是酒吧“上人”的時候。但推開酒吧的大門,卡座邊上堆著很多新拆的啤酒箱??諝饫锫劜坏揭欢↑c酒味,只有灰塵的氣味和老板張亮點燃的煙味。100多平米的店里,只有張亮枯坐,看到我進門,他立刻站起來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?!皬奶焯茫ň瓢桑╆P門開始,我們也停業(yè)了6個月。今天剛試營業(yè)?!?/p>

他回憶起人聲鼎沸的過去。有人喝到趴在桌子上一邊吐一邊和身邊人說英語;有人喝得太狠了,還是張亮幫著打了120。就在這時候,一個人拿著一大把燒烤打破了他的回憶。他是今天這個酒吧的第一個客人?!坝衅【茊幔俊睆埩亮⒖陶泻羲?,“有有有。你慢慢吃?!?/p>

▲ 三年來,路上飛馳的外賣小哥維持了這座城市的正常運轉。

▲ 夜深了,人們漸漸散去。

▲ 三里屯的燈光混合著迷醉的氣息,仿佛夜晚和狂歡永遠沒有盡頭。

▲ 昔日熱鬧的酒吧里,只零星散落著幾個喝啤酒、吃燒烤的人。

而曾經(jīng)的歡呼聲,反而在路邊的夾娃娃店里聽到了。在“夾機占”,娃娃們終于等來了顧客。在久違的氣氛里,人們自己夾到娃娃,和看到其他人夾到娃娃同樣快樂。

一個剛剛新冠痊愈的小姑娘,站在機器前20分鐘,花了100元都沒抓到心心念念的唐老鴨。眼看著小姑娘要哭,店員立刻打開柜門,把唐老鴨抓出來塞進了小女孩的懷里。

夜?jié)u漸深了,所有人即將在三里屯迎來新的一天。的哥趙德智也不例外。他拿著手機在同行的群里炫耀:“三里屯來了一個大活兒,挺不錯?!倍豪镞€是有不少焦慮的聲音,有的司機遲遲等不到派單,就去買了加速卡。一張加速卡7.9元,只能維持3小時系統(tǒng)優(yōu)先派單。

作為一名出租車司機,趙德智最能知道這座城市正在發(fā)生什么。前兩天,他連著拉了兩撥客人去醫(yī)院,導航軟件上,一公里的路都堵成血紅色。但另一面,他也能看到希望,最近只要等在朝陽區(qū),一般都能有去機場、火車站的“大單”。他一直沒有買加速卡,因為他覺得街上的人總會多起來。

他決定拉完這一單就回家,今天過節(jié),他不熬夜了。

(文中受訪者均為化名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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